作 者王洪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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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乔生老师干了一辈子体育解说,从没有过如此经历。


(资料图片)

他满头大汗,挤过人群,攀着铁梯,爬上只能站三五人的高架台,等待比赛开始。

在他脚下,是近五万现场观众。

比赛所在地榕江,也只是一座38.5万人的贵州小县城。

这场比赛,人称“村超”。

村超,是贵州榕江县举办的乡村足球联赛。它不是体协的官方联赛,完全是当地群众自发组织的。

它没有什么年龄限制,20支参赛队伍里,球员从15岁到40多岁。

它也没什么职业门槛,球员有鱼摊老板,有挖掘机驾驶员,有教师、公务员、学生、泥瓦匠……

与韩乔生搭档的解说,是一名银行干部,比赛的主裁判,是位饭店老板。

因为绝对草根、绝对乡村,所以网友们参照“英超”和“中超”,给它起名“村超”。

开赛之前,各村代表队的村民们穿着民族盛装、肩挑土特产、吹着芦笙、跳着舞蹈,与自家球员一起入场。

但村超不仅热闹,也够精彩。

因为要为村争光,要在自家人面前表现,球员在比赛中打得潇洒至极,炫出各种职业大赛少见的技战术动作——彩虹过人、鱼跃冲顶、后脚跟进球……

其中,高一小伙子肖祥健踢出一粒世界波,“C罗附体”,直冲热搜。

在中场休息,看不到美女拉拉队,侗族大歌、苗族芦笙舞轮流上场,和观众打成一片。

韩乔生老师见过多少大场面,也看得目瞪口呆:

“像我们这么火爆、这么接地气、这么热闹的场面真的还是第一次!”

对比之下,2023年中超首轮的8个主场比赛中,平均观众为2.4万人。即便最为火爆的北京新工体的到场观众,也只有4.6万人。

除了亲自到场的韩乔生,知名足球评论员黄健翔、贺炜等也纷纷为村超点赞。不仅如此,欧洲金球奖得主、英格兰传奇球星‍迈克尔·欧文还特地录制了视频,为村超加油鼓励。

6月5日,村超真的搞大了。

中国外交部部长助理、发言人华春莹特地在推特发文,向全世界推荐村超比赛。

两周内,村超的相关内容创造了十多个抖音热点,登上其全国热榜,话题“#贵州村超”建立3天内,阅读量超1亿!

截至到6月11日上午,据抖音数据显示,#村超#、#贵州村超#以及#贵州村超现场有多燃#这三个话题,分别创造了1.2亿次、11亿次和2.7亿次的播放量。

如同不久前爆火的淄博烧烤,全国各地的球迷、游客也开始奔向贵州,有的甚至开车十几个小时,只为到现场观赛,感受村超之魅,榕江之美。

今年5月,正在海南一处工地干活的榕江人韦亚军做了个决定——请假回家,报名参赛。

韦亚军能够这么“任性”,还有一个重要原因:“老板也是榕江本地人,他也非常喜欢足球,就放我过来了。”

深厚的足球文化基础,是村超爆火的起点。

榕江县的足球史,可以追溯到上世纪40年代的抗战时期,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发展壮大,成为最受欢迎的运动。

当地甚至有句民谚:“要想找工作不愁,就要学会踢足球。”

49岁的杨昌文是榕江县一所小学的校长,从小热爱足球。

2000年左右的时候,榕江县城河边有一片废弃的农田,杨昌文与几个朋友一起,铲平土地,拔掉杂草,砍树枝做球门,用石灰粉画线,“自制”了一个简易的露天足球场。

最早的几届“村超”,就在这块足球场上进行,最热闹时有15支球队参赛。

此后,榕江县的乡村足球赛、周末足球赛等一直没有间断,特别是杨昌文所在的榕江车江三宝侗寨,所有行政村都有足球队,全村老少齐上阵。

2018年,央视新闻报道了杨昌文所在的“快乐老男孩”足球队。当时他们平均年龄42.5岁。由屠宰工人、挖掘机师傅、鱼贩等10余个工种43人组成,如今成员已增加到近70人。

在深厚的民间基础上,榕江县官方的足球成绩同样耀眼。

2016年,榕江县被评定为省级校园足球试点县;2021年被评为首批全国县域足球典型县之一。

榕江县县长徐勃介绍,榕江38.5万人中,接近5万人会踢足球、喜欢踢足球。

每七八个人,就有一个人踢球的基础,让榕江有了全国最好的足球氛围。

据不完全统计,榕江县目前共有县级足球特色学校41所,全国青少年校园特色学校14所,已建成足球场25块,其中学校球场22块,社会球场3块,全部免费开放。

本轮爆火的赛事,背后是积极行动、保驾护航的榕江县政府。

一开始,村超赛场动辄上万、几万人的观众规模,让组委会始料未及。对此,榕江县特事特办,迅速召集工人,连夜在球场周围建设了更多的观众席。

除了在场地安保、基础设施改善,游客接待上下足功夫,榕江县还和各村联手,一起打造“超级星期六足球之夜”,邀请全国各个地方的民间足球队……

有了群众、政府的互动,村超的火爆出圈,“万事俱备,只欠营销”。

早年举办比赛时,杨昌文会邀请几名写字好的老人,一起用毛笔写“球讯”。而随着移动互联网的普及,他们也开始请广告公司打印球讯,并且进军抖音、视频号、微信公众号……

村超虽然很草根,却是一套很有章法的现代营销。

先通过本地媒体造势,官媒转发,全国媒体跟进,在网络短视频等平台上吸引流量。

当年的“村BA”吸引了姚明点赞,同在贵州的村超也学得精髓,隔空喊话足球圈名人参与到话题中来。

韩乔生就是在参赛球员赛后喊话,收到邀请后,来到比赛现场担任解说。

如今,村超还向范志毅等足球名宿喊话,继续通过牵手名人,推高活动热度。

比赛中“原汁原味”的乡土风格,也非常吸引眼球。

比如,每场比赛获胜队伍奖励两只猪脚,前4名奖励为农特产品。7月底联赛结束后,第一名奖品为本地小黄牛、第二名奖品为本地猪、第三名奖品为小香羊、第四名奖品为本地鹅。

韩乔生解说的那场比赛中,三位专注看球、全力鼓掌的老奶奶送被授予 “最佳观众奖”,奖品是每人一袋大米。

如此接地气的风格,难怪见惯了大场面的韩乔生,都倍感新鲜。

在完整的营销手段推动下,村超联赛找到了自己的流量密码:把特色放大到极致,给全中国的营销人上了一课。

杨昌文校长曾经有一个想法,未来要把“村超”推广到全州、全省,还要办全国的“村超”邀请赛,邀请全国各地的村级足球队来榕江县比赛。

“农村包围城市,村超引领全国。”韩乔生的解说,似乎也喊出了杨昌文的心声。

6月7日,农业农村部官网发布通知,决定组织开展全国和美乡村篮球大赛(村BA),总决赛举办地定在榕江县的同地兄弟台江县。

虽然国足并不争气,但相比篮球,中国足球的粉丝群体更为庞大。可以预期,村超爆火出圈后,走向全国很可能成为现实。

文化搭台,经济唱戏。足球之外,村超带来的深层次影响更大。

因为足球作为竞技体育中的“世界第一运动”,其辐射带动力极其强劲。

美食、民族文化、非遗、民宿、特色产品等经济的多个方面,都有可能受益于此,融合发展,进而带动其他产业和地区,形成一道围绕足球产业的特色发展路线。

目前,村超对榕江经济的影响已经在旅游业、夜市经济中显现出来。

以韩乔生解说的那场比赛为例,现场观众有近五万人,场外夜市同样非常热闹。榕江西瓜、榕江卷粉、榕江烧烤……韩乔生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解说,直呼是人生从未有过的待遇。

在现场,各种特殊美食,以及老百姓手里的农产品、土特产,甚至自己手工做的少数民族服装,在村超比赛现场都卖得非常火爆。

如今,2023年暑期期间,榕江县80%的民宿都已经订满,在榕江历史上,这也是从未有过的盛况。

在这种充满人间烟火气的气氛带动下,“榕江村超”IP的持续火爆,也已经开始向其他产业辐射,成为当地长期带动经济增长的希望。

比如榕江县计划乡加早村第一书记吴承华表示,该村将通过“村超”名片,全力打造“月亮山+”品牌。

一方面,村里大力发展民宿,促进乡村旅游发展;另一方面,大力发展优质黑毛猪和本地禾糯、野生土蜂蜜、野生菌类等农特产品。通过特色的“村味”文化,实现农村产业振兴。

从地域上看,村超的带动作用并不局限在榕江一地,甚至可以联动到整个黔东南州。

今年“五一”期间,黔东南州旅游接待508.81万人次,实现旅游综合收入51.51亿元,全州纳入重点监测的29家住宿单位,平均出租率达70%以上。其中,此前凭借村BA出圈的台江县,以及村超所在地榕江县,都起到了相当大的引流作用。

村超的爆火,或许让黔东南州找到自己独有的发展路。

黔东南州境内共有33个民族,一年365天,几乎每天都有对应的民族节日,被称为“村百节”,民族文化丰富多彩。而且,黔东南州地形复杂,风景奇绝,拥有原始植被保护区与自然保护区达29个。

曾经,贵州乡村也走过弯路。

几年前被曝光的独山县就在相邻的黔南州,财政收入10亿元,花费2亿打造楼高99.9米的“天下第一水司楼”,最终陷入烂尾风波。

走过弯路之后,贵州乡村开始逐渐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径。

前有村BA,今有村超,谁会是下一个火爆的“村X”呢?

[1]《连造两大千亿级产业爆款,这个小山村背后真有高人》,前瞻产业研究院

[2]《乡村足球传到新一代年轻人脚下 侗寨里的“村超”联赛》,中国青年报

[3]《贵州“村超”带火周末旅游》,贵州日报

[4]《贵州“村超”为什么火?“踢出了快乐和纯粹”》,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

[5]《火爆出圈!贵州“村超”解锁乡土文化魅力》,央广网

原文链接: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NH9El0qJBnNuLCLgL11srw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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